設計的未來:做“專”,還是做“全”?
在設計行業,做全科醫生還是做專科醫生?中國的市場足夠大,這么大的市場能不能滋養出世界級專業水平的機構、人物?
胡偉堅:在讀研究生的時候,我已經做過一些博物館的項目,像廣州的南粵王府博物館和嶺南畫派博物館都是跟著導師一起做的。我不排斥不同類型的項目,也不強求一定要多方面發展。設計是相通的,很多時候業主希望設計師有更開闊的思維,比如酒店要像家一樣、住宅要有點酒店的感覺……如果有機會,我希望能夠參與不同類型的項目,擴展設計的思路。
當然,相比博物館項目,我更擅長酒店設計,畢竟已經做了三十多年,肯定輕車熟路。輕車熟路是好處,還是壞處?這很難說。記得九十年代,在美國三藩市一個高級酒店的競賽招標中,業主請了包括我們公司在內的幾家設計公司投標,我們公司總裁和我都親自參與了投標設計,做了包括大堂、客房在內的幾套方案。很意外,我們落標了,中標的是一個當時我都不曾聽過的公司——雅布公司,它僅畫了一張圖就贏得了比賽。
現在雅布公司非常有名,但那之前雅布公司好像一個酒店項目都沒有做過,它是做商業設計的,設計過香港的連卡佛,也曾做了很多雕塑設計并引入商業空間。正是這次它將商業空間設計的思維引入酒店設計,打敗很多專業酒店設計公司。對設計公司來講,經驗肯定是有好處的,但一個設計的新角度也是非常可貴的。如果有一天曾老師突然做酒店設計了,我也不會覺得驚奇。
曾衛平:一個企業的DNA特別重要,我們率屬清華,依托清華各種資源,在做文化類的建筑空間設計時會有相對更多的技術和學術支持。博物館、辦公、商業空間的設計是我們企業的強項。
設計師、設計企業不是憑空想自身要做什么,而是應該思考“做什么,更有未來、更有廣闊的空間”。二十年前,中國的商業地產發展非常緩慢,但我們看到契機預測到其發展前景,便有意向這個方向延展,開始關注商業地產行業的發展包括國家相關政策,通過從不熟悉到熟悉、從探索到緊密的溝通,和廣大的開發商及業主建立了密切的聯系,贏得他們的信任和好評,隨之,我們也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和客戶資源。
從營銷的角度看,未來市場會越來越成熟、品牌的識別度會越來越重要、設計也會越來越細分,比如胡老師專業做酒店設計,我們設計院里有專業做紅色主題展覽設計的老師、有專業做科技館設計的老師,我主要做商業空間設計。當然,設計、藝術是相通的,我可以做跨界設計,不排斥做其他類型空間的設計,近期我就完成了廣州秀場、無錫秀場等項目的設計。
然而,在做全科醫生還是專科醫生,要依據每個人的能力評判,人的精力、時間以及市場容量是有限的。中國每年有800萬名畢業生,設計專業、建筑專業的畢業生也有五六十萬名,每年市場存量的就業人員有上千萬名,市場變小,供應量變大,要根據每個企業的特點、每個人的特點及其自身的優勢來判斷:是不是有機會做全科,是不是有那么多的機會供其選擇。醫生不看成千上萬的病人很難積累經驗,量變才會產生質變,設計行業尤其如此。我認為設計師在40歲以后才真正進入黃金期,設計是一種生活方式,設計師自身需要有很多的體驗、閱歷和智慧積累。
蔣繆奕:設計行業發展到現在,大家都在提倡專業化。我曾經問一個大師:專科醫生和全科醫生的區別是什么。他說什么叫專業——“專家”就叫“專業”。專家是某個領域在發展過程中的第一個支點,從業者或企業有了這個支點才能在行業中生存,有了這個支點才到達一定的高度,才有機會和其他領域互通。專業、專家有界限,從有界到無界才是大師。建筑大師所做的建筑是無界的,不會局限在某個領域,酒店、博物館、劇院等他都做。
設計師是應該從事一輩子的職業,既然選擇這個職業就應該考慮得更長遠。設計師首先要有自己的支點,一定要在某一個領域做好,一個領域都做不好的其他更不用說。設計師如果在一個領域深耕并且做到一定高度的時候,不能局限自身的發展,要去去和更多領域互動、互通。這樣他就能在世界上有一定影響力,這也是我們的目標。
李東燦:我們公司不超過35人,去年我們設計的項目面積總計20萬平方米以上,項目類型非常多。雖然不全是高端的項目,但我們仍會為需要我們的客戶做出最好的空間效果。去年,我們在臺灣設計了一個面積只有1500平方米的餐廳,這個設計卻得遍了全世界所有的設計大獎,我覺得很有趣。
我們公司整個團隊有三十多個人,工作資歷在七年以上的員工超過七成,員工流動率特別低。公司有清楚的思考脈絡,從構思到初步的設計方案可以很快延續到所有的團隊。前面有老師提到合理的團隊由三十人組成,我們就是這樣的狀況。進入國內市場,我們需要面臨轉型的問題,這也是我們目前需要研究、需要想辦法突破的狀態。
講到5G,我們公司有兩個辦公室,一個在臺灣、一個在廣州,但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們的行動辦公室。我常常在酒店辦公,用一臺筆記本領導整個團隊,這是時代給予的便捷,也是我們需要轉型的原因——所有方案設計的前期壓力全部在我一個人身上,作為發動者我需要給團隊提供一個方向、一個初步規劃。那么,下一個階段,也要這樣嗎?這是我面臨的課題。
杜昀:我認為作為一名設計師,做全科醫生的難度比較高,當然也不是做不了。這個社會比較專題化,每個專題里都蘊含著很深的道理,一個人的精力有限,做全科醫生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他對于哪個專題都了解得不太透徹。我認為全科醫生、專科醫生對于設計師的區別和意義等,是不需要討論的。我經常鼓勵我們團隊的設計師要有專項,取長補短,長就是長,沒“長”就是“全短”。
對于設計公司來說,這是“尺度”的問題,“尺度”很大當然不能專科,就像綜合醫院一樣;如果“尺度”很小,就是專科醫院。這有一定的規律性,從目前的市場選擇來講,微觀上還是應該選擇專業地、有經驗地做一件事情,經營公司也一定要有自己的專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