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半年我國近40%的新增貸款投向居民房貸領域,比2014年和2015年分別增加近15個和10個百分點。7月,居民中長期貸款新增4773億,占新增貸款的102%,而同期企業貸款出現2007年以來首次單月負增長。業內直呼銀行信貸開始全面轉向房貸,居民“加杠桿”趨勢明顯,甚至有過度“加杠桿”的跡象。但居民杠桿率是否過高,業內頗有爭論。
橫向比較,我國居民杠桿率并不高。去年末,我國房貸余額/存量商品住房價值為39.5%,居民部門債務率(存量債務/GDP)也在這一比例左右,存量房貸占GDP的24%。而在上世紀90年代樓市頂峰時,日本房貸余額占GDP的30%,2014年為41%;“次貸”危機前的2007年,美國這一比例為73%,2015年為53%。
另外,相比美國28至29年的房貸存續期來說,我國居民房貸平均存續期僅8年。而且,在三四線和部分二線城市,居民貸款買房比例在40%左右,超過一半全款買房。2014年至2015年,全國房價整體回調、房貸利率下行,購房成本呈下降趨勢。綜上,我國房貸杠桿率未超合理范圍。
居民靜態杠桿率高不可怕,就怕杠桿快速攀升、分布不均(如低收入加杠桿),美國“次貸”危機前居民的“加杠桿”就是如此。我國70%的房貸投放于2009年以來的房價快速上漲期,近一半投放于2013年以后。2013年前的房貸,風險大概率已被房價上漲覆蓋,但大城市房價已單邊上漲20年。2015年以來房價上漲,不可忽視杠桿的推動,新增房貸尤須防范資產泡沫風險,還有杠桿結構的失衡。去年以來,深圳平均房貸為6.5成,很多人借助離婚、首付貸獲得更高杠桿。
認為我國居民杠桿率還有提升空間的一個理由,是城鎮化潛力,特別是2.6億轉移人口和1.5億留守人群的“本地化”。只是,因社保覆蓋水平不高、均等化不夠,居民未來支出和不確定支出高于發達國家,加杠桿意愿較低。再說,房價上漲、人口紅利消退拉高了城市生活成本。而居民可支配收入增幅已從2012年的10%以上降至5%至8%。因此,我國城鎮化率很難達到美日70%以上的水平,杠桿率空間須謹慎判斷。
在美國、日本、荷蘭、加拿大和澳大利亞等國,即便適齡購房人群高峰已過、城鎮化進入中低速增長甚至停滯,也同樣經歷了信貸由制造業向居民房貸轉移的過程,即老百姓“加杠桿”。戰后相當長一段時間,美國銀行貸款仍以商業和工業貸款為主。上世紀70年代金融自由化,制造業向亞洲轉移,美國企業紛紛轉向資本市場融資,銀行信貸便轉向個人消費金融領域。
興業證券研究顯示,1990年至2002年,荷蘭適齡購房人群由613.7萬減少到590萬,占比從41%降至36%,但房價同期上漲181%,房屋銷量增長112%。荷蘭樓市向好的原因,就是銀行給居民“加杠桿”,按揭貸款余額由1990年的563億歐元增至2002年的2816億歐元,翻了5倍,占貸款余額的比重由21.5%升至34.9%,提升了13.4個百分點。
目前,我國也處于制造業去產能、去杠桿的大環境下。國有企業占用了三分之二的資金,債務率在200%左右,而利潤卻連續17個月下滑(今年上半年利潤下滑8.5%),創造了利潤連續負增長的紀錄,不良貸款率連續11個季度攀升。因此,銀行對制造業信貸投放的積極性下降。2014年以來,為降低宏觀債務風險,國家鼓勵多渠道、多層次資本市場融資。隨著資產證券化大發展,在“三期疊加”轉型時期,貨幣將總體保持寬松態勢;房地產“穩投資”、“穩增長”、“穩財政”的作用會異常突出。在推進新型城鎮化,構建內需社會上,樓市政策總體上也會比較友好。因此,銀行支持居民“加杠桿”、居民主動“加杠桿”趨勢明朗。
但是,不管在美國,還是在日本或北歐,居民“加杠桿”,無一例外均導致樓市泡沫并引爆金融風險。這些國家居民“加杠桿”有兩個共性,即杠桿率快速攀升和杠桿失衡。去年以來,我國居民“加杠桿”恰恰也存在這兩個特征。所以,管理層提出“抑制資產泡沫風險”,于是,監管機構打擊首付貸等過度“加杠桿”行為,熱點城市收緊了杠桿。
近年來,房價上漲集中在熱點城市,特別是東部三大都市圈內熱點城市,這是城市化“下半場”(都市圈化)的新趨勢,也是居民規避風險的自然選擇。筆者認為,基于“穩增長”和金融風險考慮,快速去杠桿、刺泡沫不可行,保持和轉移杠桿是現實選擇。
借助“八縱八橫”鐵路網規劃、軌道交通大發展、“以人為本”市民化等諸多利好,加快軌交、教育醫療等建設,將居民“加杠桿”疏散到特大城市外圍副中心和中小城市,當前是再好不過的時機了。這樣,不僅能控制住熱點城市過度“加杠桿”、杠桿率快速攀升所面臨的資產價格和金融風險,還能做實杠桿背后的有效需求,并通過杠桿區域騰挪促使高杠桿風險“軟著陸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