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輕人大規模外出,成就了一批"富人",也改變了年輕人的交往方式。以往,村里年輕人之間的交流范圍大多囿于鎮上的學校、集市、廟會等為數不多的公共場所。每逢趕集,經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男女青年在街上尋找"緣分"。"有時看上哪個姑娘,在大街上不好意思開口,只能一直跟到人家村里,再找人來說媒。"呂樓村一個結婚不久的男青年說。
現在,每逢年關,返鄉的年輕人也會到集市上去"湊熱鬧"。但更多時候,他們都坐在家里的暖爐旁,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上下滑動,頻繁地刷著"附近的人",或者跟千里之外的網友聊天。村里有幾個男青年,不用父母操心,就帶回了"在QQ上聊來的媳婦",而這種異地"自談"的戀愛,不僅會讓雙方家庭談判更加簡單,也會大大降低彩禮的價格。
手機與互聯網的普及打開了封閉已久的農村,旺盛的社交需求,以及對浪漫的天然向往,隨著交往圈子的擴大逐漸釋放,農村青年對婚姻對象的選擇也越來越多、越來越自由。
在呂樓村,呂軍東這一代人和他的父輩們,幾乎都是在本鄉內通婚,"過年走親戚,騎上半小時的自行車就到了娘家"。而現在,村里來自外鄉、外縣,甚至是操著外省口音的媳婦越來越多。這些外地媳婦本來和呂樓村的青年一樣,都是離開家鄉到城市打工的,他們在城市相遇,然后戀愛結婚。這些變化在呂樓村老輩人那里是難以想象的。
婚姻圈擴大了,婚姻市場甚至延伸到國門之外,人們可以在更大的空間、更自由地選擇結婚對象。只是,剛剛打開的農村社會,似乎還沒有適應這洶涌的市場浪潮。
在貴州,學者劉燕舞調研的3個自然村里,當年選擇和跨市、跨省女性結婚的占了一半左右。但是這些外地女性的婚姻極不穩定,3個自然村中,共有9個外來媳婦,最后"跑"了6個。這些出走的新娘重新回到了婚姻市場,留下的卻是一條條"光棍"和一個個單親兒童。
飛漲的彩禮
"萬紫千紅,一動不動",這些彩禮口訣對甘肅慶陽偏遠山區的農民來說,就像隴東的大山一樣難以翻越。
萬紫,一萬張五元的人民幣疊在一起;千紅,意味著一千張100元人民幣,一動,是一輛小轎車;不動,自然是房產。
在張湖所在的佛殿灣村,飛漲的彩禮讓當下農村青年的婚姻多了一層買賣的意味。佛殿灣村,離慶陽有幾十公里的路程,山大溝深,從市區到村里需要倒3趟車,再步行5公里。蜿蜒的山路環繞著隴東的大山,路的一旁就是懸崖,張湖家至今還住在一口破窯洞里。
在這個貧窮的村莊,村民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借錢付彩禮,親朋好友也大都會支持一下。畢竟誰都說不好自己家的孩子哪天結婚需要錢。
張湖家的二兒子正在讀高三,如果考不上大學,也面臨著娶媳婦的問題。張湖希望兒子能考上大學,他已經難以再承受一次彩禮的折騰了。
近幾年,慶陽農村的"天價彩禮",進入了增長的快車道,從2004年的不到1萬元,快速跑進了2015年的15萬元。
彩禮不僅是西北老張一家難以逾越的黃土高坡,劉燕舞等學者發現,越是經濟條件不好的地區,近年彩禮漲得就越厲害,"供求決定價格,愛情少了含情脈脈,赤裸裸地遵循市場規律"。
河南東部一個村莊的媒婆鄧孟興說,這幾年,在一女難求的背景下,他屢屢被坐上火箭的彩禮嚇到。很多女方父母一開口就是六萬六、八萬八等吉利數字,這還只是彩禮,不包括買房、買車、酒席的費用。
房子正成為農村結婚費用中一個最大頭的支出,女方已經不滿足男方家里在農村蓋新房了,不少女方要求在縣城買房,再不濟也得在鎮上買房。
華中科技大學"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"的研究人員近一兩年來回鄉都有一個明顯的感受,就是縣城里的房價漲得厲害。
以鄂中一個經濟欠發達的縣城為例,現房的價格已經在每平方米七八千元,而武漢郊區的房價也不過如此。據該縣縣城一家房地產中介的老板介紹說,鄉鎮年輕人的婚房是抬高縣城房間的主導因素。